— ETE-77 —

【ADTR】机械心 Act 3

临近午夜,只有翻倒巷巷尾一家其貌不扬的小旅馆的二楼窗户还透出光亮。不同于整条街上看起来十分沮丧的煤气灯的昏黄,那扇窗户里绿莹莹的,像是藏着萤火虫的洞窟。邓布利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披了一件石榴红斜纹棉麻浴衣。

他的下巴上还留了点胡子茬。是他今天从缅甸和一只走散的隐形兽一起回伦敦的路上临时想起来剃的。他原本想要在火车上精心修剪一下自己的仪容,却恰好偶遇正在野外实地勘察的纽特·斯卡曼德。在顺利交付了有些受惊的隐形兽后,邓布利多没有多想就直接幻影移形到了翻倒巷。

或许汤姆是因为瞧见了我没刮干净的胡子才对我这么抵触。他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将视线投向倚窗而立的少年,若有所思。邓布利多并不觉得这个猜想有多荒唐,除非汤姆已经把他毕业那天从霍格沃茨临行前与他在办公室发生的那个长达三分钟的吻忘得一干二净。

“您弄疼我了。”少年当时蹙着眉推开他,不顾脸颊上显而易见的红晕,紧咬下唇移开目光。

邓布利多心下一沉,暗暗惶恐自己的吻技应该还没有沦落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吧。可是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顾左右而言他,谈起蜂蜜公爵的新品是多么令人流连忘返,而汤姆的味道让他恍惚他是一颗黑巧克力注心薄荷甘草糖,一不留神才咬痛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汤姆挑了挑眉,迅速恢复往日优雅从容的姿态、语气里甚至带上不着痕迹的嘲讽。“是您的胡子,教授。恕我直言,就算麻瓜男人使用他们最廉价的刮胡刀,都比您刮得干净。”

邓布利多从那时起就意识到汤姆是一个对疼痛十分敏感的男孩。或许因为他本身对肢体接触抱有一定戒备和不信任,才会对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非常挑剔。

邓布利多放下手,不打算临时抱佛脚把那点胡子茬刮干净。从他站着的浴室门口到落地窗有一段走廊的距离。整个房间只有床头灯发出时暗时灭的绿光,那条走廊则处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而在黑暗尽头,汤姆只穿着一件从他的旅行箱里翻出来的干净的白衬衫,斜斜靠在窗玻璃上,安安静静抽着烟。

他的衬衫显然对于少年来说过于肥大了。邓布利多的余光瞄了一眼浴室里水雾刚刚散去的镜子,自我说服应该还没有到发福的年纪。汤姆将衬衫衣袖卷到手肘,宽大的衣领几乎令他的半个肩裸露在外。可是少年似乎毫不介意,专注又有些慵懒地吞云吐雾。邓布利多注意到在汤姆抬起左手时,他的小臂内侧有一个样式十分繁复的类似蛇形的黑色纹身。

年轻人……邓布利多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哑然失笑。

“这次是您赢了。”汤姆忽然开口道,然而脑袋并没有转向他,依然望着窗外逐渐被午夜的鹅毛大雪覆盖的街巷。

“我从来没有要和你较真的意思,汤姆。”邓布利多边说边走向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仅此而已——难道我的突然出现就令你那么不悦?”

“几个月没见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却对我刻意向所有人隐瞒的事了如指掌。您不能奢求我还会对这样的男人摆出什么好脸色吧?您似乎从来都不会因为我的事而惊讶,却一而再再而三轻而易举地刺激到我。”

“你在学校取得的成就,以及毕业之后在书信里向我畅谈的发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次都让我惊叹不已。”

“可您从来都吝啬于表露,不是吗?最后都像这样变成陈述事实……所以我完全不觉得有被您重视——尤其是像您写在那些明信片里花里胡哨的措辞一样被重视。”

“如果我说,我早就开始收集和机械心相关的情报——当然,是私底下,秘密地——已经构想出一些可以被实际操作解除诅咒的方案,你还会觉得我不像书面和口头表达地那么重视你,迫切地想为你分担痛苦吗?”

汤姆终于把脑袋转了过来,郑重其事打量起他的脸。对于外人来说,这样的视线无疑是威慑的、冒犯性的、令人心生畏惧的,然而邓布利多不知为何执着于汤姆的瞪视,那让他在许多人眼中或伪善或光鲜亮丽的外表得以被审视、瓦解、驳回;少年十分擅长看穿谎言与真实,秘密与表象,却次次在企图洞穿他眼底深藏不露的爱意时无功而返。

汤姆的嘴唇动了动,轻声细语地命令道:“证明给我看。”

邓布利多一挥魔杖,掐灭了少年手中的香烟。他将他的身体扶正,一颗颗为他解开纽扣。衬衫从少年肩头彻底滑落了下去。面对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俊美无双的少年,邓布利多感到呼吸有点急促,同时也注意到:即使汤姆脸上面无表情,他胸口的机械心再一次开始失控,时针与分针错乱地绞在一起,走得时快时慢。

“救……救救我。”汤姆忽然咳嗽了一声,干涩地喊了出来,并从紧咬的牙缝间挤出一句,“那个东西……就快要爆炸了。”

邓布利多抚摸着布谷鸟时钟的轮廓,轻轻拨开玻璃罩子,将魔杖对准表盘中心。他必须确认名为“汤姆·里德尔”的这具躯壳里有足以容纳他、兼容他的空间。然而令邓布利多感到哀伤的是,徘徊在那具躯壳里闪耀着绝无仅有光芒的“汤姆·里德尔”的灵魂,已经开始逐渐崩溃。

“教授!”少年忽然鲁莽地拽住他从肩头垂落的一缕过长的头发,眼神乖戾而无助。他踮起脚仰着脸,似乎发了疯似地要撞向他的嘴唇。

然而邓布利多别开头,回避了这个充满攻击性的吻。他扣住少年的后脑勺,像哄着刚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在他耳边呢喃道:“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现在吻你,汤姆……我会把你给毁掉的。”

他感到汤姆原本凌乱的喘息在一瞬间滞住了。“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很抱歉,汤姆。就目前看来,我恐怕没办法帮你解除这个诅咒——或许能将你修理好的只有最初把你变成这样的那名令人捉摸不透的爱尔兰女巫。”

像是不小心掉出巢穴的幼鸟在凛冽寒风中濒死前对长者困惑又怨恨的凝视,汤姆死死盯着他,面色苍白却不减他分毫的年轻俊美。然后,少年动作极为缓慢地向后退开一步,抬起左手握住邓布利多依然抵在他胸口的魔杖,用力插进自己的机械心。钟表顿时支离破碎,狰狞的裂纹从中心向整个表盘蔓延——还没有完全散架,但也无异与一台奄奄一息的机器了。

可是汤姆至此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狼狈的动摇,即使他的嘴唇早已血色全无,呼吸轻浅,勉强才能在原地稳住脚跟。接着,他把邓布利多的魔杖又从表盘里抽出,轻蔑地甩到一旁。步履轻飘从他眼前经过,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挂衣架旁一挥自己的魔杖,有条不紊穿戴整齐。

“我并不感到惊讶,先生。说到底,这不是您的义务,而谁又能做到全知全能呢?——恐怕只有伏地魔本人。”

汤姆披上长风衣,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一枚小巧的钥匙从他的衣袋里掉了出来,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旅馆的楼梯间听不见由近及远的脚步声,邓布利多知道少年已经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幻影移形了。

伏地魔……他轻声念叨了一遍那个名字。这倒是挺不同寻常的一个称呼,邓布利多第一次从他久久暗恋的学生口中听说。先前那种私密的、骚动不安的黑暗即刻被随后形单影只的寂寞冲淡了。邓布利多弯下腰,把用来上弦的钥匙从地上捡起来。床头灯因为电路接触不良,绿莹莹的光芒在挣扎着跳动几下后熄灭,像一只死去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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