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TE-77 —

【HPMA】妖精陈酿

格兰芬多休息室内空无一人,壁炉里只剩几丛微弱的火星,忽明忽暗。一束暖光从左侧旋转楼梯顶端的宿舍门缝里溢出,浸透了浮动在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覆盆子果酒香气。安纳瑞安斜靠在床头,屈起一条腿,十分惬意地在读一本爱尔兰惊悚小说。偏分的刘海遮住他一只右眼,和那半张脸一起隐没在阴影里,只有嘴角微微勾出的弧度被照亮了,却也是似笑非笑。

酩酊大醉的梅迪奇躺在他怀里,熟睡的模样近乎不省人事。淡金色的短发鬈曲蓬乱,麦色皮肤表面略微潮湿,是因为醉酒后出的汗。他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皱了皱眉。安纳瑞安注意到了,低头去吻少年左眼下那颗泪痣。

这一幕恰巧被推门而入的奥兰多看见。他解下罩袍,一身考究而昂贵的深紫色长礼服在火焰映照下熠熠生辉。安纳瑞安从他周身散发的香水味判断出他应该是刚下决斗场而并非舞会。

“他还未成年。”奥兰多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怀里的人,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我不希望看到格兰芬多因此而扣分。”

“重点不是我的个人目的而是学院荣誉吗?”安纳瑞安挑了挑眉,摆出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就闭嘴吧。我可不想在这种难能可贵的时刻听你长篇大论说教。”

“火焰威士忌?”

“不,是妖精的陈酿。花了我可多钱……好不容易才搞进学校。”安纳瑞安坐起身,换了个姿势将梅迪奇揽在臂弯里,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少年浅淡的唇瓣。他忽然抬起眼,一双翠绿色的眸子直勾勾盯住奥兰多,充满警示意味。“我应该不需要向我们优秀的级长先生缴纳封口费吧?你知道,最近手头有点紧,大部分都用去给梅迪奇买椰子冰糕和果冻奶汁球了。蜂蜜公爵怎么也开始流行通货膨胀……”

“用不着扯那些有的没的。这是在威胁我必须对你的地下交易保持沉默,我的理解没错吧?”

“是请求。”安纳瑞安又迅速换回人畜无害的微笑,“因为牵扯到梅迪奇的事,你不可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的初衷又合情合理。”

奥兰多摘去皮手套,走到床前,用掌心试了试梅迪奇额头的温度。“即使初衷合情合理……”他停顿了一下,视线停留在少年尚且平整又干净的高领毛衣上,“你仅仅灌醉他而没有任何进一步行动的事实还是让我感到惊讶。”

“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扭曲到什么程度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

“一个彻头彻尾且有自知之明的流氓。”

安纳瑞安不怒反笑,却冷不丁将手松开,睡得毫无防备的梅迪奇便顺着惯性倒向奥兰多。后者及时扶住他,从桌上滋滋冒着淡紫色烟雾的钳锅旁边挑出一瓶蓝色魔药。他托住梅迪奇的脑袋,将瓶口抵在他唇边慢慢将药水喂进去。

“我觉得了解一个人的过往总是必要的。”

“你是指强行把你暗恋的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梅迪奇经常对你抱怨我的事吗?那也应该是‘甜蜜的牢骚’吧,毕竟隔三差五就被格兰芬多的院草邀请去约会。”

“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恰恰就是为了证明我并非自作多情,才选择用酒精而不是吐真剂。”

奥兰多手头动作一滞,投给他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安纳瑞安跳下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抱胸倚着四柱床,毫无顾忌地侃侃而谈。“你们都把酒精想象得太浪漫和暧昧了。它的充其量顶多算个催化剂。那些话不是我逼他说出口的,当然也不是酒精,酒精没有任何魔力。梅迪奇亲口对我讲述他的过去,是因为我已经获得了他的全部信任,而酒精只不过在我们的关系里推波助澜了一把——顶多算个帮凶。”

他在说话间注视着梅迪奇在魔药的作用下缓缓睁开双眼,像注视着一个动人心魄的奇迹一点点苏醒。

“你醒啦,小火龙。”始作俑者冲茫然四顾的少年挥挥手。

“你们……我怎么……咦?”梅迪奇狼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语无伦次道,“我不是刚刚还在三把扫帚酒吧吗?”

“他说的‘刚刚’是指‘下午’。”安纳瑞安煞有介事地向奥兰多说明,又把头转向梅迪奇,眨眨眼道,“你喝醉了,笨蛋。”

“胡说,我才不会喝醉!我酒量好……好得很呢。”梅迪奇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浮现出来,“一定是你又暗中使坏捉弄我……果然最讨厌你了,安纳瑞安。”

梅迪奇气鼓鼓地经过他身边,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奥兰多挥了挥魔杖,把空了的魔药瓶清洗并归位。

“别告诉我你还对他使用了一忘皆空。”

“怎么可能。我恨不得留在在他脑壳里的记忆附上永久粘贴咒,这样他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忘记我了。”

“真是可怕的执念。不过他既然已经不记得醉酒的时候跟你发生了什么,那你岂不是也得不偿失?”

“我倒不这么认为。妖精陈酿可是有祝福意味的,而祝福不会因为记忆的浮动而失效。”

“嘘——”梅迪奇忽然遏止了二人的谈话,双手扶住床头柜旁边架在钳锅里的龙蛋,小心翼翼贴着蛋壳聆听。

“距离龙孵出来还早呢。”安纳瑞安打趣道,“你太心急了,梅迪奇。”

“今天有好好加过柴了吧?昨天都差点忘记。”奥兰多毫不留情戳穿他,审视的目光十分严厉。

梅迪奇别过头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当然加过柴了!昨天要不是安纳瑞安非要拉着我去舞会多跳了几场舞,我也不会差点忘记。”

“是吗?现在干了什么错事都往我身上推卸责任咯?”

“我看你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奥兰多白了一眼已经忍不住开始得意忘形翘尾巴的室友。

梅迪奇不再理会明争暗斗的二人。他把龙蛋从钳锅上抱下来,爬到自己床上并钻进被窝,郑重其事地把龙蛋抱在胸口,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梅迪奇,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妈妈的。”安纳瑞安忍俊不禁,举起魔法相机对着他连拍数张,毫不掩饰恶劣戏谑的口吻。

“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这里直接炸到禁林去和炸尾螺睡一块儿。”

“听起来很不妙,我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吗?”安纳瑞安嬉皮笑脸凑到梅迪奇床边,从背后揭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一角,膝盖压进被褥,俯身吻了吻少年的后颈。“比如,和我喜欢的人睡一块儿?”

“快滚——”

可是他在看到梅迪奇被他触碰时条件反射般的瑟缩和迅速蔓延到耳尖的红晕时露出了得逞的表情。心安理得钻进了少年被窝,得寸进尺环住他的腰。

奥兰多已经熄了寝室里的灯。安纳瑞安埋在少年颈窝,拿下巴蹭了蹭他。

“难受吗?”

梅迪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摇头。

“不得不说奥兰多的解酒剂确实神通广大。”

“我的意思是……酒还蛮好喝的——也只是比我家的酒好喝一点点而已!”

“纯血贵族家的酒是什么味道?你说说看。”

梅迪奇一时语塞。安纳瑞安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小孩儿总是爱嘴上逞强,其实已经听他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控诉了一遍又一遍在家族晚宴上不受重视的经历,以至于几乎从来没有人去邀请他喝点什么。

“听说龙从蛋里孵出来就会飞走,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或许吧。”安纳瑞安模棱两可地说,不想去过多考虑这个话题背后令人心碎的含义。

“我之前觉得其实那样也不错,但是现在……”梅迪奇朝他扭过头,婴儿蓝瞳孔在一束清澈的月光下明亮如星子。“我想它可能最终会选择留下——我希望它留下。”

笑容凝固在安纳瑞安嘴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没有意会错的话——他不可能再误解他了,梅迪奇是在暗示自己想留在他身边——一定是这样!

然而待他回过神来,梅迪奇已经睡着了。他的双手依然牢牢抱着怀里的龙蛋,像是某种献祭自己的仪式——总的来说,在成功劝诱未成年人喝酒且进一步升温关系这件事上,妖精陈酿功不可没。安纳瑞安决定明天继续去禁林深处打劫那些不幸路过的商人。他已经能想象到奥兰多之后会如何内涵他了:爱情往往使人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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